名士集邮家——袁寒云
袁世凯次子袁克文(1890~1931),字抱存,又作豹岑,别号寒云,又曾自署龟庵。在邮坛上习惯以其别号寒云相称。 袁寒云工诗词,精金石。书法秀劲,画富意趣,为人欣赞,又善于鉴别版本。同时还喜好京剧和昆曲。居天津时曾倡组“同詠昆曲社”,与友好常拍曲雅集。他多才多艺,性情豪爽风流自赏,与大江南北名公钜卿多有交游,人称“袁二公子”。民初有所谓“文四大公子”之说,袁寒云与后来成为大收藏家的张伯驹均列于其间。 袁世凯妄图称帝,袁寒云不同于兄长袁克定,对此持反对态度,但又不敢明言,故做诗以讽喻之。诗中有“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用苏东坡“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词意,委婉讥之。 袁世凯在其诸子中,尤其钟爱袁寒云。当时,刚好发生了袁克定伪造《顺天时报》事件,他正在暴躁忧愤之中,又听到了袁寒云这首诗,不由为之震怒,申言要严加责罚。袁寒云闻讯大惊,便连夜躲避到天津,始得免祸。不久袁世凯暴病身亡,袁寒云便以分在自己名下的家产在天津做起寓公。 在收藏方面,早年袁寒云即好玩古钱,并有研究。扬州名士方地山,曾在袁府家塾中任教,与袁寒云心性和气味相投,故而一见如故,亦师亦友,交情甚笃。袁寒云曾得一“大昊天世”的古钱拓片,他深知方地山精于此道,特请他来相与辨析。经双方详细考证,终于探明渊源。事毕,袁寒云欣然为拓片写下洋洋数千言跋语,以记其事,由此在我国古钱学界留下一段佳话。 袁寒云之集邮,起初是以低价买进一批外邮杂票,据说其目的是为了熟悉外国国名,以便收集外国钱币。后来转向集邮。按照周今觉在《悼寒云》一文(《邮学月刊》VOL.3 NO.10.11)中的说法:“寒云集邮之兴味,则完全一卷《邮乘》引起者也”。关于袁寒云集邮之经历、成就及特点,周今觉在上述文章中记述颇为具体、生动、准确,特引述如下: “寒云集邮日浅,而进步则甚锐,并世邮家,除区区外(按:指周本人),其成功之速,无愈寒云者。寒云初与余谈邮第一函,尚以为买三千种杂票为可玩。至三阅月后,则已从津埠一德人手中,购得中立正票全组。半年后南来,在一品香旅馆相见,余见其邮集一小册,已楚楚可观矣。寒云之二次南下,盖纯为集邮而来也。孰意南来不及二年,竟因经济压迫,不得已举万金之邮集,以贱值售诸外人,而寒云集邮之生涯,遂从此告厥终止。其生平嗜博而不专,殆根于天性。疾风迅雨而来,烟消瓦解而去……凡骨董家之所有者,莫不笃好,移时兴尽,又顾而之他。余于其初集邮时,即预料其不过一二年之兴致。然当其热度紧张时,则锐不可当,其出价之高,竞争之猛,几有竭泽而渔之势,虽区区亦退避三舍。当民国十三四年之交,沪上邮市空气蓬勃直上者,寒云之力也。”由此看来,袁寒云当年到沪进行集邮活动时,在沪上邮市还引起了一阵波澜。至于袁寒云对集藏之“博而不专”、“移时兴尽”,这与他的落拓不羁的名士作风有关。而周今觉却是对邮票进行精深剖析和仔细研究的学者风度。 关于袁寒云邮集内容,周今觉说:“余尚略能记忆。其中以(红印花)小一元旧票一枚为最贵。此票旧为英人勒本之物,以陈君复祥介绍而归于寒云。……其于前清四宝,只此一宝而已。而民国四宝则俱全。”“临时中立正票,得之天津某德人,余前已于《邮乘》中披露之。惟中立欠资,则尚缺过半。万寿中珍异之品,所缺尤多。盖此一类本至难也。” 周今觉还说:“寒云于票之品相,不甚注意,且自诩能补破票,实则以补宋版书之法补邮票(按:这大概是他涉足古籍版本收藏养成的习性吧!)焉得而不糟糕。……余屡以此规寒云,劝其于品相加之意。奈邮贩嗜利之辈,为之词而咻之。故其集中有极珍异之品,而品相极劣者,价值当然远逊完全之品,而寒云则以高价得之也。”这些情况,大概是公子哥儿脾气,不拘小节和不屑于讨价还价之故。 周今觉还提及:“寒云间集信封。颇有佳者,乃以区区三百余元,质于某君,其质证则归于布许。余闻而追之,已不及矣。记其中除第一次大龙型多枚而外,尚有宋字五元票,而最难得者,则楷书三分倒盖连半片信封也。” 周今觉称赞“寒云之为人,和易而无阶级之见。当其集邮狂热最高时,虽冷摊小贩,亦拉为座上客,以故人乐趣之。”这一点,恐怕还值得当今一些自视甚高的“集邮家”引以为鉴。 袁寒云除收集邮品外,还撰写《说邮》50篇,连载于上海《晶报》。在1926(丙寅)年和1927(丁卯)年寒云日记中,有关集邮记述颇多,曾经张赓伯摘出刊载于新光邮票会刊。从日记时间看,袁寒云来沪集邮应是1927年。那么,周今觉在《悼寒云》一文中“民国十三四年之交”(即1924年至1925年)的记述即有误,实应为“民国十五六年之交”。袁寒云的这些著述,均为值得重视的我国早期集邮史料。 关于袁寒云在沪集邮之花费,传说是动用军阀张宗昌委托他到沪办报之款,并有“未及一年,因办报款耗尽而被通缉”之说(《中国集邮大辞典》P.487)。此事可略作探讨。周今觉在《悼寒云》一文中说:“寒云之二次南下,盖纯为集邮而来”,这里只字未提及受托办报之事。他是全然不知或并无此事,还是因二人“因世谊而兼葭莩(按:指是亲戚),”“为亲者讳”呢?此其一。其二,办报是时间性很强的事,岂容拖延至一年后无动静才“被通缉”?其三,如果联系历史背景来分析,此事就更值得怀疑。正当袁寒云来沪集邮的1927年初,张宗昌的“直鲁联军”与孙传芳的军队曾一度占领上海。当年三月在上海工人第三次起义中,被驱逐北逃,此后,张宗昌部在与国民革命军作战中节节败退,逐步走向覆没。在这样的背景下,袁寒云怎么可能还为张宗昌办报?而张又怎能来沪“通缉”袁寒云呢?最为矛盾的一点是,1927年3月以后,上海已一直为国民革命军控制,假如袁寒云真地受到“通缉”,他绝无匆匆北归,自投罗网之理(当时天津仍属张宗昌投靠的奉系军阀势力范围)。所以邮坛上流传的一些人云亦云之说,应认真思考,避免继续以讹传讹。袁寒云放弃集邮,返回天津,必然另有因由,有待进一步研究探讨。 袁寒云从上海返回天津仅三年,1931年3月患猩红热,年甫40 即去世。前述与之交往密切,亦师亦友的名士方地山,人称“联圣”,挥淚撰联悼袁寒云:“谁识李峤真才子,不见田畴古世雄。” 李峤是初唐时期与王勃、杨炯齐名的风流才子,其品性高雅、才思敏捷;田畴是三国时期的隐逸高士。这幅挽联以李峤、田畴的典故为喻,短短14个字,可谓是对袁寒云出生贵胄之家而又聪明绝顶风流才子的“盖棺论定”。在邮坛上,像袁寒云这样才华横溢、豪爽不羁的“名士型”集邮家,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