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集邮团体兴衰史（四十一）

1929年秋天，勤于觅邮访友的姜治方从日本东京回到上海。此时父亲姜济寰已被国民政府委任为“行政院参议”，住上海薛华立路，过着厚禄清悠的生活。五叔姜浚寰在法国巴黎办厂，收入甚丰，决定资助姜治方去巴黎读书。姜治方在上海办理赴法护照，等待出国期间，又开始了他的集邮访友。他首先想到的是去中华邮票会拜访周今觉会长。 周今觉次子周熙良与姜治方旧友蔡鸿干原是大同大学的同班同学，姜便约蔡一道先找周熙良，再访周会长，不巧，周熙良已去英国留学了，姜治方未能与周会长谋面。 姜治方未能见到周会长，却找到了中华邮票会的英文书记叶颂蕃；“当时，叶已年过半百，瘦长的身材，高度近视眼。叶出示他的邮册供我欣赏。真不愧是邮票会的骨干，他的邮册系外国进口，纸质优良，邮册中珍品满目：‘大龙”票光齿。毛齿全套新票，小龙，票光齿、毛齿皆全，蟠龙楷字宋字票至五元一应齐全；还有些‘大龙’阔边旧票和万寿红印花等。叶颂蕃特别指出，蟠龙壹分票壬字头错体票在一个四方连内，尤为难得。周今觉在《邮乘》中曾两次著文谈过此票，提到蟠龙壹分票壹字三横，继又改称'壬’字头云云，我总莫名其妙，看了叶集中这种变体，才恍然大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姜治方：《集邮和我的生活道路》)。 姜治方又到上海蓬路142号访103号中华邮票会会员、希腊籍邮商巴巴泊罗(S．A．Pappadopulo)。巴巴泊罗经营的司蒂芬邮票公司是二三十年代上海的著名邮票公司，其经营规模从《邮乘》三卷三期(1929年7月出版)的广告上可见一斑：“本公司于远东及各国邮票有极丰富之存储，并出售各项邮具、邮册、胶纸、票钳、放大镜等，种类极多，并可代向外洋定购。华邮、客邮、商埠票等皆贴有选票薄，任客选取，定价低廉，并可代配各种全部邮集。此次上海广州间第一次飞行信封，本公司有三戳具备者，廉价出售。本公司主人自漫游欧陆归来，所得华邮珍品极多，以供高等集邮家之选择，并愿以高价收买各种邮票及大部邮集，欢迎面洽。” 姜治方回忆：“在上海，我还到了一对希腊夫妇开设的司蒂芬邮票公司，他们夫妇能讲英语和法语，我当时正学法语，便以法语交谈。我以在长崎发寄的日本全国通航封，与其交换得广东航空处长张惠长驾驶‘广东号’飞机开辟的上海——广州首航封，这种封面只贴普通票四分，并未照航空邮资收费，日期为1928年12月17日”。 姜治方还按《申报》广告栏所示，按时赶到北四川路鲁意师摩洋行参加邮票拍卖。以七元之价拍得“大龙”光齿票一套3枚，其中三分、五分是新票，一分是旧票。这是姜治方首次买进大龙邮票。 姜治方早年曾按《邮乘》上的广告向苏州的五洲邮票社函购邮票。在上海，姜治方又见到一家五洲邮票社，社主是第79号中华邮票会会员，江苏籍邮商徐子珊(Z．S．Zee)。徐子珊早年在上海城隍庙摆邮摊，以经营零星西邮为主。后在法租界敏体尼荫路锦余里31号经营亚洲邮票社，为人和蔼可亲，虽集邮名家亦乐与之交往。姜治方闻讯，亦前往拜访：“在四川路，我还到过设在一家钱店内的五洲邮票社(与苏州五洲邮票社同名)，店主叫徐子珊。我将徐子珊所有的盖各种不同邮戳的明信片全部买下，其中有张盖福州民国三年国货展览会橄榄形特戳的明信片，颇为稀少，当徐子珊得知我即将离沪去欧时，在我登舟前夜，来到我寓，交付一包包括一次、二次航空，统一、国葬等一百多套旧邮票，托我到巴黎香槟公司换取外国邮票”。 1930年夏天，姜治方到达巴黎后，便受徐子珊之托，去拜访世界著名的香槟邮票公司。 “一条不算太长的街上，邮票店却有十余家。香槟公司的门牌为十三号”，“独占着一栋三层楼房的香槟公司，底层门面橱窗，布置得雅致堂皇，里面摆满了集邮用品、大小邮册、邮票年鉴、各国货币以及插票活页本等，邮票只陈列极少一点点。楼下柜台招揽生意的都是男店员，专卖集邮用品和年鉴”。 “买卖邮票则请登楼。二楼分两间：一间专卖邮票，另一间则收购邮票，专卖间里，一位女店员，靠壁有两个大保险柜，一人多高，四层，每层都直摆着活页插票本：顾客买邮票，只能坐在柜台外面与柜内女店员洽谈。整个柜台仅可容坐四人。顾客需看某张邮票，报出国名与号码，由女店员按号取出，而不能动手翻阅泛览。这条规矩与其他邮票店不同，珍贵邮票和实寄封，则由另一女店员经营”。 “收进邮票的一间，也全部是女店员。我告来意，说有些中国航空邮票和中日首航封片，想交换中外邮票。其中一位马上离坐，进去喊出一肥胖高大的男人，自称就是香槟。他跟我见面后，邀我再上一层楼，到一间更为精致阔气的客厅稍坐。当时客厅里正有两个人围桌谈话。香槟对其中一位打个招呼就出去了。我四顾客厅，里面一张书柜，都是各国邮票年鉴。香槟年鉴从1896年创刊号直到1930年，一期不缺。我后来购得一本1930年的年鉴，仔细研究。几分钟以后，出去一人，剩下香槟打过招呼的那位先生，自称M君，将我带来的中日两国首航封及中国一、二次长城航空邮票仔细阅看，他很感兴趣，交易顷即谈成”。 姜治方在法国先在巴黎和第厄甫补习法文，后移居比利时鲁文和列日城，1932年考入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攻读政治学。不论在法国或比利时，在学习之余，他都念念不忘集邮，走访邮票公司、邮票商店，光顾露天集邮市场，结识了不少法国、比利时集邮家，并参加了法国封片集邮协会、列日集邮协会、北京皇家集邮协会、比国集邮交换协会、航空集邮协会、封片集邮协会、阿波荷集邮协会等，是中华邮票会在海外参加外国集邮协会最多的会员。 姜治方虽不远万里赴欧求学，但仍保持与中华邮票会和同好会员的通讯联系，随身带有会员陈复祥和卢赋梅合编的、由苏州卢义思邮票公司出版的中文邮票目录《中国邮票汇编》，希腊籍会员巴巴泊罗编辑的、由上海司蒂芬邮票公司出版的英文华邮目录。姜治方在巴黎购得香槟邮票目录后，两相对照，增长了不少见识。“我发现，这本赫赫有名的法文世界邮票年鉴中，所刊华邮部分，原来如此简单粗糙，不少错漏。中国大龙邮票，本分三期发行，第一期1878年，即薄纸(光齿)票；第二期是1882年发行，邮票面积比第一次票面每边各大两毫米，为26 1/2x29 1/2，即俗称阔边票；第三期在1883年发行，即厚纸票，邮票面积与第一期接近，后期因所打齿孔模糊不清，又称粗齿或毛齿票。卢义思目录及司蒂芬公司的华邮目录均将大龙票一分、三分、五分银三枚组分三期，用九个号码列出，而香槟目录则将大龙票统统列为1878年，序一至三号；以后因为阔边票与光齿票价格相差悬殊，才添1a、2a、3a三个附号，价目亦另行列出。”“华邮奇珍异宝甚多，区别细微，价格迥异。这对中国古邮，大小龙、万寿票等，接触甚多，一见即能辨别版式、真假，以我的华邮专识，掌握着粗糙简单而负盛名的香槟目录，当然给我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我在欧洲大陆二十多年，购买或交换邮票都以香槟目录为准。” 姜治方在一次上当受骗购进假票之后，放弃外国邮票的收集，专集中国邮票。他几乎走遍了比利时的邮票商店，参加各种邮票拍卖，与各种职业的集邮家打交道，集邮大有长进，收集了大量华邮珍品，1933年，比利时航空集邮协会在布鲁塞尔举办航空集邮展览，有比利时、瑞士、中国等国家的近20位集邮家参展。当时在布鲁塞尔大学读书的年仅26岁姜治方参加了邮展。经过评审，姜治方送展的《中国首航封》邮集获得银牌奖，这是中华邮票会会员首次参加世界邮展，也是中国集邮家首次参加在国外举行的世界性邮展。姜治方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原无意去参加展览，但经航邮会长一再怂恿，就把自己收藏的中国首航封送展，匆忙之中，也来不及在邮册上写说明文字，我将邮册直接送展，里面插着用玻璃纸袋装着的中国首航封，我的邮册放在一个特定小桌子上，参观者可随意翻阅，仔细品评。展览会评选结果，我居然荣获银牌奖，真是大喜过望。我这次送展的首航封，有1921年北京至上海，上海至北京、北京至济南之间，1925年郑州至洛阳之间，以及1928年上海至南京等航线。我的郑洛首航封，是1925年5月1日运寄件。5月l日上午七时，由郑州开航。所有携带之邮件，均盖有紫色纪念大圆戳，上列‘航空邮运’，下书‘郑洛通航’，旁具‘纪念’二字，中刻年、月、日。此外另盖‘由飞艇寄’副戳”。 同时参展的有瑞士S君送展的瑞士首航封；D君送展的齐柏林首次飞渡大西洋航行各国的实寄封片；F君送展的比利时首航封片等五六部首航封邮集，其余的送展各国航空邮票。年青的姜治方送展的邮集能脱颖而出，荣获银牌奖，不仅为中华邮票会争得了荣誉，也为中国集邮家争得了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