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春拍焦点回顾（图）

                  齐白石《溪桥柳岸、海棠秀石》金笺（香港苏富比）

                         香港佳士得中国古代书画拍卖现场
摘要：本刊从今年起，将在每年春秋两季拍卖结束后做一个总体概览，意在为读者提供一份全面而翔实的艺术品市场分析，加深对艺术品市场及其身后的整体经济市场的了解。

　　每年3月底在纽约举行的亚洲艺术周是中国艺术品在全球范围内的第一次重要亮相，其中苏富比(微博)和佳士得拍卖的结果将直接影响香港、伦敦以及中国内地的购买信心。从去年秋拍到今年初，经济低迷的悲观情绪一直弥漫在市场上空，3月份纽约市场能否平稳就显得至关重要。

　　2008年美国的金融危机引发了全球经济低迷，中国艺术品经历了从低谷到“亿元时代”的大跨越，这个跨越只用了一年半时间。2010年中国嘉德(微博)春拍，张大千的《爱痕湖》拍出1.008亿元人民币，成为内地市场近现代绘画第一件过亿元的艺术品。随后保利春拍，北宋黄庭坚的《砥柱铭》拍出4.368亿元人民币，创下中国古画纪录。仅半年时间，2010年秋英国一家小拍卖公司的一件乾隆时期的洋彩镂空花瓶，以5.5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成交，局内局外人都极度亢奋，艺术品市场被迅速推向顶峰。“5.5亿”这个数字如同一面插在山顶的旗帜，让活跃在艺术品市场的人们以此为标杆向前冲。艺术品拍卖也由以往的“小圈子”迅速成为以艺术为依托，金融、资本共同参与的“大圈子”。这一刻，懂不懂艺术、热不热爱文化都无关紧要了，手持重金者就是市场的弄潮儿。

　　以“5.5亿”作为参照的结果是，买任何艺术品都觉得便宜，钱不再是钱了，只是一个数字。2011年3月，纽约亚洲艺术周上，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一路高开，即便是大面积修补过的瓷器也能卖出好价钱，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苏富比“戴润斋专场拍卖”，一件民国粉彩花瓶拍出131.45万美元，超出估价220倍；一件被定为“类属民国”的粉彩花瓶，估价仅800美元，最终以1800.25万美元(约折合人民币1.18亿元)成交，超过估价2.25万倍，创造了拍卖场上的奇迹。连带效应，5月，中国嘉德的齐白石《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以4.255亿元人民币成交；6月，北京保利的王蒙《稚川移居图》以4.025亿元人民币成交。

　　2011年春拍高价位成交的艺术品多为公募或私募基金、艺术品投资理财、信托、投资公司等机构购买，但交割情况并不理想。企业资金介入艺术品交易比例增加，个人投资收藏行为所占比例迅速减少，但凡手里有些闲钱的人都想做艺术品基金，梦想在短期内获得高额回报。身处一级市场的古董商们从世界各地高价购回大量古董，以满足扩容后的市场需求。短期内大量资金涌入，艺术品价格非理性上涨，可市场的购买能力有限，泡沫开始形成，至2011年秋拍市场明显乏力。

　　“艺术市场危机来得太快！”这是业内说得最多的一句话。2012年春拍市场走势如何，是否会崩盘，大家心里没了底，都在等待3月纽约春拍。经验丰富的纽约苏富比和佳士得快速做出调整，数量减少、质量提高，拍品水平有显著提高，佳士得还推出两个专场——“Robert H. Blumen field文房收藏”和“湅治铜华：安思远铜镜珍藏”。最终结果是拍品件数和金额两家的成交率都有七成以上，表现并不俗。去年秋拍低迷的气氛并没有延续，主要买家仍来自中国内地。

　　明清官窑瓷器表现最为突出者为苏富比推出的图录封面拍品，清乾隆粉彩描金乾坤天地转旋笔筒，笔筒腹部镂空“八卦”符号，笔筒上部为一套层，每转动一次可变换成不同卦相，组成六十四卦。底书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款。这两只笔筒分别以估价的16倍和19倍的198.65万美元和153.85万美元高价拍出。竞得者事后坦言，由于市场的走低和拍前需缴纳100万美元的保证金，才让他有机会以此价格买到，如果放在前一年春天，价格很可能翻番。清代玉器部分，两家拍卖公司皆推出为数不少的拍品，苏富比70件拍品成交48件；佳士得159件拍品成交104件，件数成交率在65%左右，表现平稳。

　　近年来行情高涨的犀角、象牙雕受去年底内地全面禁拍的影响，市场流通受阻，此次拍卖在成交率和成交价上表现不佳，苏富比11件拍出6件，佳士得反应稍好，8件拍出7件，但成交价绝大多数在预估价之内，只有苏富比的明末清初犀角雕望子成龙杯以51.25万美元成交，达到禁令颁布前的水平。象牙雕拍品仅有苏富比推出，7件成交4件，成交价约在1万美元以下，政策影响明显。

　　此外，两家皆推出为数不少的黄花梨家具，苏富比36件售出28件，佳士得32件售出29件，成交价普遍高于预估价。佳士得的明末清初黄花梨画案以120.25万美元拔得头筹；明末清初黄花梨平板台座架几案以84.25万美元居次，一扫2011年中国嘉德秋拍家具专场拍卖失利的阴霾。购得者多为业内行家，拍卖前大家曾互相通气，表示同行之间不顶价。

　　书画部分，苏富比的南宋《四朝宸翰》有着南宋四朝皇帝题签和历史著名藏家的递藏记录，可谓流传有序，成交价飙升至568.25万美元，成为此季纽约春拍最高价拍品。收录于《石渠宝笈初编》的张学良旧藏明代文嘉1576年作《临王蒙南村草堂》，也以512.25万美元打破画家个人拍卖纪录。

　　纽约的平稳过渡让担心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内地拍卖公司随之全面调整政策，强调走出国门，海外征集，推出价格合理的精品。其中缘由，一是多数收藏者的“惜售心理”造成拍卖公司征集困难；二是去年秋拍买家拖欠拍品款项，卖家不愿意再提供新的拍品；另外，不少拍品在近5年时间内多次出现，每次拍卖价格清晰可查，在当下很难有所突破。

　　上世纪70年代之前，古董及艺术品市场都在欧美，伦敦和纽约是其两大中心。1973年，苏富比公司率先进军香港市场并大获成功，继而形成了艺术品市场三足鼎立的局面。香港一地的拍卖指标对亚洲市场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性。目前，香港有三家主要的拍卖公司：苏富比，美国上市公司；佳士得，法国私人老板弗朗西斯·皮诺特拥有；邦瀚斯，传统保守的英国公司。每年由苏富比打头阵，4月初拍卖，佳士得和邦瀚斯则晚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年春拍，苏富比总成交额超过24亿港元，为调整中的艺术市场送上了一颗定心丸。正如苏富比亚洲区行政总裁程寿康所强调的：“香港苏富比所创的佳绩，再度确立了香港在全球拍卖市场的重要地位，巩固了其艺术品买卖枢纽的角色。”

　　瓷器工艺品方面成绩显赫。“天青宝色——日本珍藏北宋汝瓷”专场拍卖的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极为罕见，以2.08亿港元成交，较6000万至8000万港元的拍卖前估价高逾3倍，刷新了宋瓷纪录。苏富比亚洲区副主席、中国瓷器及工艺部国际主管仇国仕表示：“汝窑向来被视为最珍罕及梦寐之器，经过20多年后现身市场，实为收藏界带来极大震撼。”拍卖前曾有入行多年的老行家根据以往的经验预测，越是市场不好的时候，苏富比和佳士得越能找到重要拍品，给市场带来兴奋点。“玫茵堂珍藏——重要中国御瓷选粹之三”专场中的明宣德青花暗花海水游龙高足杯以1.127亿港元成交。只有常设中国重要瓷器及工艺品一场稍显弱势，未达到先期预估的2.575亿港元成交额，最终总成交额为1.688亿港元。

　　书画部分，拍卖总成交额达4.68亿港元，较估价高出逾两倍(估价逾2亿港元)，成交率达92.7%。最高成交拍品为齐白石之《溪桥柳岸、海棠秀石》金笺屏风一对，此对金屏风分绘山水、花卉，写于齐白石扬名东瀛之时，画成后被日本藏家妥善保存数十载。本拍品最终以超越拍卖前估价3倍之高价7010万港元成交。程寿康坦言：“之前所遇到的金融风暴中，好的藏品价格不会受到影响。对此，苏富比的做法是，宁肯拍品数量少一些，但是质量要非常高。”总体而言，24亿港元的总成交额相比去年同期34.9亿港元下跌约三成，但在如此经济大环境下已属佳绩。

　　香港佳士得春拍以27.3亿港元成交，与去年同期40亿港元的成交额相比，缩水也是三成。中国书画部三场拍卖总成交额7.82亿港元。其中董其昌的《行书李白诗篇》以5778万港元成交，传为雅虎创始人杨致远所竞得。瓷器及工艺精品部分三场拍卖共取得5.1亿港元的总成交额，成交率也在70%以上。在佳士得2012年上半年报告中，香港地区成交3.696亿美元，以美元计算比去年同期下降23%。而被中国人普遍认为已经缺乏购买力的欧美，其指标却是上升的。欧洲区域上半年总成交额14.56亿美元，以美元计算比去年同期上升11%；美洲上半年总成交额10.52亿美元，以美元计算上升12%。香港作为全球三大艺术品拍卖中心，操作规范透明，这一数据，进一步印证了去年秋拍就开始释放的大盘下跌的信号不虚。

　　程寿康曾表示，2011年全国秋拍比春拍下跌20%，苏富比稍好一点跌幅为17%。他认为今年中国的拍卖跟去年秋天相比，应该又会跌20%左右，这个将会很明显。因为国内的买家有所收缩，疯狂出价的一批人慢慢开始减少，留下来的都是比较理性的那一批藏家，他们要找的藏品都是要绝对好的。比如瓷器方面，一些有破损的，去年也会出现很疯狂的价格，现在没有可能了。程寿康估计，现在的市场会回到2010年时的水平，但他认为“这可能是一件好事”。

　　中国内地的艺术品拍卖已有20年历史，真正引起中国人注意不过10年。2003年“非典”之后，憋了很久的艺术品市场如井喷之势让国人眼睛一亮，大多数拍卖公司都是在这以后成立的，购买力在海外引起关注其实还不到10年时间。这10年，中国内地人士在国际上留下的印象参差不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艺术品已成为内地经济重要的风向标，试图与国际接轨。

　　今年春拍，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北京翰海、北京匡时(微博)等重要拍卖公司均已完成春季大拍。面对严峻的环境，各大拍卖公司全力以赴，或许正因为面临巨大压力，才付出了比平时更多的心思。北京保利选择在农展馆进行预展，以提升展场气氛和拍品的艺术价值，李可染的作品《万山红遍》以2.9325亿元创下画家个人拍卖世界纪录。匡时“过云楼”的推广，堪称营销上的经典案例，他们甚至把过云楼古宅重现在预展现场，最终以2.162亿元成交，刷新古籍拍卖世界纪录。而中国嘉德，“胜日芳华——明清古典家具集珍专场”减少数量，降低估价，整场48件拍品，成交46件，总成交额1.746亿元人民币，成交率达95.83%；“大观”书画夜场，总成交额3.2亿元人民币，成交率为88.46%。

　　但交易量锐减仍成为此间最明显的特征。其中，中国嘉德20.6亿元的成交总额还未达到去年同期53.23亿元的一半；北京保利30.31亿元的结果，相比2011年春拍61.31亿元下跌超过50%；北京匡时则由2011年春拍的约20亿元下滑至12.64亿元；而北京翰海9.44亿元成交总额同比去年春拍24.58亿元跌幅将近62%。

　　英国《金融时报》曾在前段时间公开对中国艺术市场位居全球第一表示质疑，提出的致命点无非是中国拍卖场上习以为常的假拍和拍假、泡沫与水分。对此，其作者表示：“天价虽然在现场出现，但真正付款的比率并不高，而且缺乏相关的法制和监管措施，助长了买家的虚荣和拍卖公司的数字竞争。”言下之意，这种数字竞争和攀比并不能给艺术市场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收益和发展。事实不幸被其言中，创下“5.5亿”世界纪录的乾隆瓶子还在英国，买家与相关银行的高管目前身陷囹圄。实际上，中国大陆超高价位的拍品交割都不甚理想，让各拍卖公司十分头疼。今年拍卖公司的调整主要在抑制违约，提高保证金，加强买方管理，对提前付款予以让点优惠，这项优惠也相对提高了买方提前付款的意愿。

　　另一方面，2012年，政府加强了对艺术品市场的规范化。如针对中国艺术品特别是进口艺术品的偷逃税现象，中国海关于今年4月发起艺术品查税行动，从国内两家知名海外物流公司——诺亚、IFAS入手，主要涉及当代艺术作品。目前已牵涉国内多家拍卖行、画廊及艺术机构，还包括部分收藏家、投资人甚至知名艺术家。逐渐纳入国家监管体系下的中国内地艺术品拍卖产业，在2012年下半年会有怎样的表现，目前还难以下定论。

　　中国嘉德近期发布消息，今年秋拍将由其全资子公司在香港开展拍卖业务。在业内人士看来，高额关税迫使大拍卖公司将其重要业务移至香港，曾在香港拍卖过的荣宝、长风等公司也有意愿恢复业务，而内地的数家拍卖公司都在认真考虑采取跟进措施，这无疑为北京和香港之间的亚洲艺术交易中心地位之争平添了变数。北京希望自己占天时地利成为亚洲艺术品交易中心，那么国家的政策就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