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繁炼简:陈云与他的寂寞之墨
在当今中国画画坛有这样的现象:一种全盘否定传统,恣肆弃笔墨而标新立异,奉“笔墨等于零”为自归;另一种则对传统理解偏颇,落入形式化的制作中,使“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的笔墨书写表达丧失殆尽。两者都偏离了传统中国画的精神主流——写意性、书写性。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福州画院专职画家陈云以积墨法、焦墨法创作的山水画,将中国画的写意性、书写性籍积墨、焦墨作了深度发挥,以传统笔墨精神结合现代审美情趣会神写意,以自然之象兴自我心象的作品,化古为新,别开生面,做出了独特建树,值得我们关注和思考。
黄宾虹先生言:“积墨作画,实画道的一个难关。”又言:“画有焦墨法,最为古朴,须笔力健举,含深秀为宜。”潘天寿先生认为焦墨;“用渴笔,须注意渴而能润,所谓干裂秋风,润含春雨是也。”陈云在绘画实践中,一开始就选择高难的积墨、焦墨技法自举,知其高难,却迎难而进;知其曲高和寡,却二者并进;将绘画作为人生修练的载体和手段,经受磨难而专一精进。在二十多年的磨砺中,终得心手双畅,笔笔生发灵趣,愈来愈显出其高远深邃的艺术境界。长期的艺术实践,陈云作品形成“浑、黑、厚、重、润”的绘画风格,从技法上言,积墨、焦墨的“黑、厚、重”的 统一,需要长期探索才能达到理想效果,“浑”与“润”跃然浸渍其间更属不易。
陈云善于从传统的宝山中撷取精华来营构自我精神家园。他走进传统,“为学日益”;从传统走进现代,“为道日损”,往返观照,推陈出新,将传统笔墨化入自己的山水造境中,使作品既具传统理法又备现代审美意趣。他在《形象 意象 兴象》论文中道:“中国画是注重主观意识的绘画,它是通过形象、意象、兴象而达到寄物移情的目的。中国画中所谓的寄物移情,就是用意象、兴象的表现手法把自己的主观情感转移到本不具有人的感情色彩的对象上,使自然物仿佛像人一样具有情感意识、情感色彩甚至具有深刻思想寓意的视觉形象。绝似物象的绘画、绝不似物象的绘画都不是真正的艺术,唯有以有感而发的‘似与不似之间’的意象、兴象作品才为上乘。画家能够从中获得一种精神的宣泄和寄托,欣赏者也可以从中得到情感上的共鸣,在精神愉悦的享受中逐步领悟作者所提示的生活和思想内涵。如果中国画偏离了以情感为基础的意象和兴象,中国画就失去了生命。”陈云以精辟的见解强调中国画写意性的意义,看陈云画作,可以感受其丰赡的思想内涵指导着绘画并引申情怀,寄以抒发心胸志向。
陈云深谙“山水媚道”,不惟简单地观察山水,而是澄怀味象,含道映物。他反对以写生稿作为创作粉本,认为这会制约画家的创作思路和激情,他以“乐山乐水”的精神书写胸中丘壑。山水不是山水,山水就是我;画不是画,画就是我,陈云认为这是山水画创作的很高思想境界。陈云努力将自我心灵与山水灵性结合,修炼到心手达情的功夫,心领神会地驾驭笔墨,在轻重疾徐中笔笔赋以生趣,纵横穿插的线条,在笔墨节奏中渗化着 “内美”而“媚道”。他画中或高阔雄伟或弧峭崔嵬的山岩、或葱郁或萧瑟的草木、或欢畅或凝咽的清泉,都显出生命本源的润泽,虚灵之气也弥漫于整个画幅,浑然一体,气象恢宏。
陈云的山水画创作繁简兼擅,见解独到,曾在一幅作品中题识:“众曰:中国画简难繁易。余以为简不易繁亦难。简从繁出,由繁炼简,简之精纯得见繁之锤炉之功。合道者,简繁同视,悟之精神,超之意趣。迈乎境界耶?”近年,陈云创作的作品由繁入简,由具象转向抽象,由传统中增加现代审美意识,在这种变化中呈现的乱而不乱、乱中有序、变化自然,是他创作理念的重大改变,以致中国画的写意性、书写性在他画中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技法的融会贯通和创作理念的改变,使他绘画艺术产生质的升华,形成独特鲜明的个人风格。陈云极为敬佩黄宾虹先生衰年积墨、焦墨变法取得的成就,更认为宾老变法所呈现的乱而不乱、乱中有序的独特风格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陈云近年创作风格的嬗变可以看到受宾老的影响和启迪,但细加分析,陈云擅长皴擦,所用涩笔、渴笔多于宾老,又因其受过西画的训练,注重画面的整体感、体积感和空间感,使作品更趋向北方山水的雄浑博大、旷达豪放;又具有南方山水的蕴籍深秀、细腻深入。从构图到笔墨语言,从技法到风格都明显与宾老拉开距离。在当今众多宾老的崇拜学习者中,多为得之形式和表象,而陈云得其精髓却突破藩篱,自成面目,诚可谓难能可贵。
我认为陈云是真正意义的画家。他视艺术为生命,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不趋世风而沉浸在“寂寞之墨”。在当今商品社会,大有画家屈服市场,丧失自我艺术追求而趋之甜俗画风,陈云却定力十足,独守自己的精神世界,坚持阳春白雪的高雅艺术,坚持中国画的本源,不求市场青睐,但求高山流水契怀。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反复观照、砥砺,确立显然的个人艺术风格。